非洲新一轮的淘金热：并非那般美好。

创纪录金价扰乱农村经济 刺激走私猖獗

加纳作为非洲最大的黄金产出地，堪称新一轮的淘金热的典型代表。自2019年以来，黄金价格翻倍，达到了每克超630元的历史新高。这一价格走势，一方面让工业矿商的利润空间大幅提升，另一方面，也刺激了“手工”或小规模采金（artisanal and small-scale mining）更加活跃，业内也称其为ASM¹。许多手工和小规模采金（ASM）活动是合法的，但也有大量此类活动存在未纳税且缺乏监管的情况。非洲每年生产大约1000吨黄金，其中近一半是以这种方式开采出来的。非政府组织“瑞士援助”（Swissaid²）在5月的一份报告中估计，2012年至2022年间，走私黄金的数量增加了一倍多。

此次淘金热有以下几个特征：首先是违规采金涉及的范围广泛。包括加纳在内，共有12个国家每年各自走私的黄金至少达20吨（详见图表）。其次，尽管被打上了“手工”的标签，但许多手工和小规模采金（ASM）颇具工业化规模，中国矿工以及他们带来的推土机和挖掘机“帮”了不少忙。在加纳，有些中国人参与的采金活动让当地人不齿。去年，被称为“采金女王”的黄艾莎（Aisha Huang）因无证采矿以及其他一些违法行为而被判处监禁³。另一个特点是迪拜作为精加工中心的崛起。2002年至2022年间，阿拉伯联合酋长国（United Arab Emirates——UAE）的黄金出口增长了60多倍⁴。据“瑞士援助”（Swissaid）组织称，2022年，进口到阿联酋的非洲黄金中，约有三分之二是从非洲各国走私而来。瑞士日内瓦的一家非政府组织称，迪拜对非洲黄金采取“概不过问”的态度助长了非法贸易。（阿联酋表示，其无从插手解释别国的黄金交易记录，并且正在采取措施遏制利用黄金进行的洗钱活动。）

“现在情况越来越糟”，卡姆利·塔戈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打开谷歌地图看，会发现加纳已经从绿色变成棕色了”。过去一个月里，塔戈先生协助在加纳首都阿克拉范围内组织了多场抗议活动，呼吁终止非法采金行为，当地称之为galamsey。

采金和务农长期以来都是互为补充的谋生手段，农民会在农闲时节到矿上增加收入，或者通过出租土地来赚钱。可以说这种采金活动为非洲农村人口提供了大量就业机会，但同时也正在撼动农村经济。在南非，一家工业矿商记录的数据表明，与去年同期相比，在2024年第一季度，其矿区内发生的非法采金事件足足增加了241%。而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大约有1000万人直接投身手工和小规模采金（ASM）工作，从业人数相较于二十多年前，己经增长了好几倍。英国萨里大学从事手工和小规模采金（ASM）研究的专家加文·希尔森（Gavin Hilson）认为，这类工作是贫困人民的生命线。“在非洲，往往只有在矿上，才能同时看到拥有欧洲硕士学位的人和不识字的农民。”他还补充道，“他们都清楚黄金的市场价格。而且就算你只能拿到那个价格的50%，也足以支付学费了。”

然而人们担心，农业与采金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黄金往往蕴藏在适宜种植可可的土壤中，而在加纳，可可是仅次于黄金和石油的第三大出口产品。加纳的国营收购机构——加纳可可管理局（Ghana Cocoa Board）称，galamsey这种非法采金活动，是导致近年来数千公顷可可林消失的一个主要原因⁵。此外，当地的一家公用事业机构——加纳水务公司（Ghana Water Company）曾发出警告，称由于非法淘金行为，加纳约60%的水体遭到了污染。病理学家保罗·奥塞·桑佩纳（Paul Ossei Sampene）表示，矿工使用的重金属与当地的流产、死胎、以及先天缺陷等情况密不可分。

除了对环境的影响之外，此次淘金热还资助战争蔓延。当下，苏丹（非洲东北部）战火纷飞，这场战乱引发了一场极为严重的饥荒，足足有2600万人正面临着严峻的饥饿问题，甚是有些人已经到了濒临饿死的境地。而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场淘金热却正在上演。

苏丹地域辽阔，地下蕴藏着丰富的黄金资源，如今其黄金的生产规模以及交易量，实际上已经超过了战前水平 —— 而这还仅仅是在这个走私猖獗的国家里的官方数据。然而，苏丹交战双方并未利用这笔因黄金交易得来的意外财富去帮助众多忍饥挨饿、无家可归的民众，反而是利用黄金为他们的战事提供资金，采用了联合国专家所称的 “饥饿战术”，让数千万民众深受其害。

苏丹人民曾希望黄金能助力国家发展。但现实却无比残酷，黄金没能成为国家发展的助力，反而变成了给民众带来灾难的祸根。甚至从一定程度上解释了这场战争爆发的缘由。苏丹资源问题专家苏利曼・巴尔杜（Suliman Baldo）表示：“黄金正在摧毁苏丹，也正在毁掉苏丹人民。”⁶

国际上做出了许多努力，希望提高黄金供应链的透明度，并鼓励买家尽到应尽的责任。但加纳执政党成员在采金行业存在经济利益关系，他们靠收取许可证费用即可获得高额利益。因此从表面上看，有诸多法律对手工和小规模采金（ASM）活动进行规范，但考虑到黄金重量轻、易溶的特质，如今又正逢创纪录高价，再加上非洲国家国力微弱，想要遏制走私十分困难。只要有利可图，金灿灿的市场下就会有灰色市场。【全文完】

来源：《经济学人》2024年10月26日刊 | 作者：不详
原文标题：Africa's new gold rush: Not so mellow yellow

1. ASM是包含小规模和手工采矿的统称。它涵盖以资本密集度低、劳动强度高以及以勘探、提取和加工方法相对简单为特征的正规或非正规采矿。ASM可以是以合伙关系或作为合作社或其他类型联合体成员的从事此等工作的男女个体以及以家庭为单位的个体。这当然不包括擅自进入或武装侵入采矿区以窃取开采或加工材料或涉及雇员窃取提炼或加工材料等有组织、有计划的犯罪活动是 ↩︎
2. 瑞士援助组织（SWISSAID）成立于1948年，在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9个国家开展工作，总部位于瑞士。该组织与当地机构携手合作，秉持着打造一个公正、和平世界的愿景，深受其鼓舞与激励，致力于创造一个没有饥饿、贫困、暴力和战争的未来。 ↩︎
3. 加纳法院于2023年12月4日以在西非国家非法采金罪，判处被誉为“采金女王”的黄艾莎（Aisha Huang，音译）长达4年半监禁生活。她的律师霍普·阿格博阿多（Hope Agboado）表示，这结束了一起始于2017年的非法案件，期间揭示了中国公民非法采金的活动情况。 ↩︎
4. 报告称阿联酋是非洲黄金走私的主要目的地 – Al-Monitor: The Middle Eastʼs leading independent news source since 2012 ↩︎
5. 一年大涨250%，涨价比黄金还猛的可可到底怎么了？_手机新浪网 ↩︎
6. https://www.nytimes.com/2024/12/11/world/africa/sudan-gold-rush-heart-civil-war.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