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未来:好莱坞最后的雄狮

作为一头500磅重的非洲狮，卢克（Luke）（如封面图）和人类同事面临着共同的挑战。美国的编剧和演员将2023年的一半时间花在了罢工上。他们罢工的原因之一是电影公司在电影和电视制作中使用人工智能（AI）。编剧们担心人工智能很快地创作大量的剧本，而演员们则担心，随着电脑成像技术¹（CGI）的质量的提高，他们可能会被数字替身取代。

对于大多数人类演员来说，这仍然是一个假设的担忧。但对于四条腿的银幕明星来说，这已经成为现实。动物演员的工作机会正在消失，因为计算机图形提供了一种更简单的——也有人认为是更人性化的——在屏幕上描绘动物的方式。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这些特效变得更加逼真，制作也变得更加容易。在电视、广告以及电影中，用数字动物代替真实动物的趋势正在加速。随着对动物演员需求的下降，它们的主人和驯兽师也不断离开这个行业。

动物演员风光不再

自从狮子出现在戈德温工作室（Goldwyn Studios）（后来成为米高梅的一部分）的片头上以来，动物就一直是好莱坞人才库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卢克”曾出演过多部电影，他的主人史蒂夫·马丁（Steve Martin）为他找到的第一个角色是在《皇室浪漫》（A Royal Romance）一片中扮演非洲博茨瓦纳的一头野生狮子，片尾还暗示这头狮子可能是戴安娜王妃转世。马丁的另一只狮子，是已故的梅杰。在米高梅90周年纪念时，他与西尔维斯特·史泰龙（Sylvester Stallone）一起，在好莱坞星光大道上留下了它的爪印。

在卢克和他的同事狮子马赛（Maasai）旁边的围栏里，有一只11岁的熊，塔格（Tag）。为了在2018年派拉蒙影业发行的电影《行动点》（Action Point）中扮演一个角色，塔格被训练得可以从啤酒罐里喝水。而且他像任何优秀的电影明星一样，对自己的饮食有些挑剔，他不吃野生熊会吃的生鲑鱼，而是吃沃尔玛（Walmart）的熟鸡肉。

曾经，在卢克电影事业上取得了成功之后，他住在一所开放式的房子里，可以看到山景，还有一个大游泳池。工作人员会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送上牛排或冰沙。当他接到拍摄广告或参加活动的电话时，就会有一名司机带他进城。他收取的费用相当于低级别演员一周的工资。

如今，卢克和马赛是在好莱坞工作的最后两只狮子，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工作了。而塔格只能与YouTube用户洛根·保罗（Logan Paul）“摔跤”，并在Barstool Sports（译者注：一个讽刺性的运动和男性生活网站）组织的吃热狗比赛中与人类对抗。他们的主人马丁先生曾经在他242811.27 平方米的牧场里雇佣了15名驯兽师来训练大约100只动物。现在他只剩下三个员工，并且牧场上的大部分围栏里都是空的。

卡琳·麦克埃尔哈顿（Karin McElhatton）是一家动物服务公司的老板。她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在好莱坞训练动物。她表示：“从他们想要使用的动物种类来看，这个行业正变得越来越狭窄。”她曾经带着五只松鼠飞到匈牙利，为健达巧克力（Kinder chocolate）拍广告。广告要求松鼠们携带一枚硬币到自动贩卖机前。但如今这类工作几乎都是由电脑生成的。

自1974年以来，位于洛杉矶的穆尔帕克学院（Moorpark College）一直以动物训练课程见长。教师加里·梅（Gary Mui）回忆道，在他1995年毕业时，他的同学中进入了娱乐圈的约有70%。如今，这样选择的毕业生只有大约10%。

动物演员的消失

该行业萎缩的一个原因是公众对动物福利²的日益敏感。自动物首次出现在镜头前以来，动物福利就成了好莱坞的一个热门话题。早期的电影制作人把动物当作一次性的道具；西部片用绊网让马像中枪一样倒地。1939年的一部牛仔电影《杰西·詹姆斯》（Jesse James）引起了公众的强烈抗议。在这部电影中，一匹马被人故意从悬崖上推到湖里淹死了。第二年，慈善机构美国人道协会（American Humane Society）开始提供现在都著名的认证，即通过在现场检查制作过程来认证“没有动物受到伤害”。

自《杰西·詹姆斯》以来，好莱坞对动物的待遇有了很大改善。因为丑闻的风险让电影公司感到紧张，但对动物虐待并没有消失。HBO³（Home Box Office）在片场死亡三匹马后砍掉了它的赛车剧《幸运》（Luck）。目前正在制作的《角斗士2》（Gladiator 2）因使用了猕猴和马而遭到抗议。如今，许多训练师不愿谈论他们的工作。其中一位说，动物权利活动人士曾把特警队叫到他家，并坚称出于安全考虑，他不能再透露自己是否在家里养了动物。

对于谨慎的电影公司来说，让数字替身成为真实动物的替代品是更加可靠的。多年来，计算机生成的生物只在有限的情况下具有说服力。1993年上映的《侏罗纪公园》（Jurassic Park）以其特效震撼了观众，但在这部影片中更多的是使用电子恐龙而不是CGI。在那之后的几年里，计算机模型努力创造出逼真的毛发，毛茸茸的CGl生物看起来异常光滑，就像小熊软糖，梅回忆道。然后，1998年迪士尼的《无敌大猩猩》（Mighty Joe Young）上映了，片中主角是一只用电子动画和CGI技术创造出来的巨猿。

随着CGI的效果越来越好，导演们也越来越依赖它们。迪士尼制作了一系列经典动物动画的真人翻拍，包括2016年的《奇幻森林》（The Jungle Book）和2019年的《小飞象》（dumbo），在这些动画中，迪士尼让真人演员扮演人类角色，但在屏幕上创造了动物主角。在2019年翻拍的大片《狮子王》（The Lion King）中，从疣猪到角马，所有生物都是由电脑生成的。迪士尼并不是唯一这样做的公司。环球公司二月份的恐怖喜剧大热影片《熊嗨了》（Cocaine Bear）的主角就是一个CGI的作品。塔格连试镜的机会都没有。

家养动物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保护，没有受到数字竞争的影响。观众对真狗更熟悉，因此与假熊相比更容易认出假狗。动物权利抗议者似乎也并不反对它们的参与拍摄。然而，即使是人类最好的朋友，现在也在被数字替身抢走工作。2020年上映的迪士尼电影《野性的呼唤》(The Call of The Wild)请来了电脑动画师来创作一只名叫巴克的圣伯纳德-苏格兰牧羊犬，电影由巴克与哈里森·福特(Harrison Ford)共同主演。观众不太喜欢这只数字狗，所以目前，导演们仍然更喜欢让真实的动物出演。尽管如此，“这让我们非常不安，”麦克埃尔哈顿说，当这部电影票房惨淡时，她松了一口气。

人类演员面临转型

CGI能取代在演艺界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吗？在西雅图附近，一个不同寻常的动物驯兽师团队已经看到了可能的迹象。他们可以训练一只小狮子爬到父亲的头上，再跳到地面上打个滚。不同的是这只小狮子并非生活在狮笼里，而是生长在电脑硬盘里。它们的训练不是用饼干完成的，而是用生物力学弹性体解算器和准静态积分器完成的。

这些数字驯狮师为Unity⁴（游戏引擎）工作，该公司为视频游戏创造虚拟环境和角色，并涉足电影（包括2022年的《阿凡达》续集）。艾伦·普尔（Allan Poore）说：“创造逼真的动物仍然比创造逼真的人类更容易。”他在迪士尼皮克斯(Disney’s Pixar)担任动画师后转投Unity。“我们整天盯着脸和人看……所以我们会注意到数字人类的不足。”

但创造数字人类正变得越来越容易。将人工智能添加到动画师的工具包中加快了制作速度，这意味着“装配”一个人脸的数字模型可能只需要一两个小时，而不是一个月。普尔表示：“我们在这条路上走了很长时间，我认为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我见过一些可以以假乱真的作品。你以后会看到更多这样的情况。”

人类演员们已经开始“减龄”技术，而这些角色以前可能是由长相年轻的演员出演的。在今年6月上映的《夺宝奇兵5:命运之盘》（Indiana Jones and the Dial of Destiny）中，动画师利用人工智能挖掘这位演员在《夺宝奇兵》（Raiders of the Lost Ark）时期的镜头，让80多岁的福特焕发了半个世纪的活力。罗伯特·德尼罗在网飞公司（Netflix）的《爱尔兰人》（The Irishman，2019）和塞缪尔·L·杰克逊（Samuel L.Jackson）在同年上映的迪士尼《惊奇队长》中经历了类似的“减龄”技术。群众演员担心他们可能很快就不被需要了。

一些人类演员的选择离开了电影行业，专注于更单调的工作，他们转型成为社交平台的博主。社交媒体影响者看重高影响力、低成本的特技，已成为外来动物的固定雇主。

生命循环

好莱坞最后一批驯兽师中的许多人现在都快退休了。麦克埃尔哈顿说：“当这一代驯兽师都去世了，我不知道在美国还能不能看到真实的动物演员。”

动物权利倡导者们很高兴。善待动物协会（PETA）是一个游说团体，它提倡更多地使用电脑合成的动物，认为“有创造力的人可以用特效讲述引人入胜的、感人的故事，而不需要利用任何真正的动物。” “我理解动物权利人士的一些动机。他们需要明白，我们与他们之间的共同点比不同点多，”梅先生悲伤地说。“我希望给动物最好的，但我对动物与人类一起工作没有意见，只要做得正确，”但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

在卢克的牧场，长长的车道尽头竖起了出售的标志。76岁的马丁先生计划带着他剩下的动物搬到俄勒冈州。他认为，他们从荧屏上的消失，最终会损害动物福利事业。因为观众与真实的、活生生的动物失去了联系。他说：“这些家伙是野生动物的大使。”不久之后，卢克和马赛就会和他一起乘坐着有空调的拖车北上。到那时，好莱坞仅存的雄狮就只有数码的了。【全文完】

来源：《经济学人》2023年12月23日刊 | 作者：不详
原文标题：The future of film: The last lions of Hollywood

1.  CGI，Computer-generated imagery的简称，指三维动画，又称3D动画，是一种技术。电脑生成动画（CGI），被广泛运用于电影、电视、视频游戏、互动多媒体等领域的计算机图像技术。CGI电影，其中著名的是《黑客帝国》(1999) 、《最终幻想：灵魂深处》(2001)、《指环王：魔戒》(2001)、《阿凡达》(2009)和《飞屋环游记》(2009)
   来源：CGI（电脑三维动画）_百度百科 (baidu.com)；超硬核干货 | 什么是CGI及其工作原理？(上篇) – 哔哩哔哩 (bilibili.com) ↩︎
2. 动物福利是指动物如何适应其所处的环境，满足其基本的自然需求。科学证明，如果动物健康、感觉舒适、营养充足、安全、能够自由表达天性并且不受痛苦、恐惧和压力威胁，则满足动物福利的要求。而高水平动物福利则更需要疾病免疫和兽医治疗，适宜的居所、管理、营养、人道对待和人道屠宰。
   动物福利首先是一个社会问题，其次才是一个法律问题
   来源：动物福利（学术名词）_百度百科 (baidu.com) ↩︎
3. HBO鼎级剧场（英文全称：Home Box Office，HBO电视网，简称HBO），总部位于美国纽约，是有线电视网络媒体公司，其母公司为时代华纳集团（Time Warner Inc.）。 ^[1]HBO电视网于1972年开播，全天候播出电影、音乐、纪录片、体育赛事等娱乐节目。
   来源：HBO电视网_百度百科 (baidu.com) ↩︎
4. Unity是实时3D互动内容创作和运营平台。包括游戏开发、美术、建筑、汽车设计、影视在内的所有创作者，借助Unity将创意变成现实。Unity平台提供一整套完善的软件解决方案，可用于创作、运营和变现任何实时互动的2D和3D内容，支持平台包括手机、平板电脑、PC、游戏主机、增强现实和虚拟现实设备。
   来源：Unity（游戏引擎）_百度百科 (baid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