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对你的工资意味着什么？

大约十年前，卡尔·贝内迪克特弗雷（Carl Benedikt Frey）和迈克尔·奥斯本（Michael Osborne）两位经济学家发表了一篇论文，在网上迅速引起热议。该论文称，美国有47%的工作岗位面临被自动化取代的风险。此后大量相关研究涌现，并表明最贫穷、受教育程度最低的工人最容易受到即将到来的工作革命影响。随着人工智能发展的突飞猛进，这种担忧也在愈演愈烈。11月2日，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在英国人工智能峰会结束后发表讲话时预测道：“终有一天，人们将不再需要工作。”

但与此同时，有新的研究发现，受自动化威胁的工种要比弗雷和奥斯本所认为的更少（见图1）。所以，经济学家们的态度也变得更加乐观。2019 年，斯坦福大学的迈克尔·韦伯发现，与软件和机器人相比，人工智能专利更多地针对技术岗位。新型人工智能在编码和创造力方面似乎更胜一筹，这表明技术性要求较低的工作可能有所保障。今年3月，麻省理工学院的沙克德-诺伊（Shakked Noy）和惠特尼-张（Whitney Zhang）发表的一项实验结果表明，与能力强的工作者相比，ChatGPT 更能提高能力弱的工作者的写作效率。

尽管人工智能现在仍处于起步阶段，但一些行业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使用这一技术了。通过仔细观察翻译、客服和销售这三个行业可以发现，即使在众多复杂因素的影响之下，大体上还是与经济学家持乐观态度的预测相吻合。翻译行业可能是第一个受到语言模型严重影响的行业，在语言模型的影响之下，这个行业的从业者已经转变为文案编辑，只需整理由人工智能完成的初稿，这一变化为新手进入这个行业提供了便利。在客服行业中，人工智能帮助能力弱者提高业绩。但在销售行业中，人工智能则会被能力强者用来寻找线索和记录，从而与同行拉开差距。人工智能是否会像互联网革命那样，使优秀者的收入提高得比落后者更快？还是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平衡器”，提高低收入群体的收入，而非高收入群体的收入？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要取决于它们所讨论的是哪种就业类型。

掷骰子

27年来，罗兰·霍尔（Roland Hall）一直从事将棋盘游戏和营销材料从法语翻译成英语的工作。他回忆说，早在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软件就被用来将特定的某些单词从一种语言翻译成另一种语言。如今，这些工具变得更加先进，这意味着现有的工作已经被分成了两类。一类是对行文流畅性要求不那么高的文本。例如几千页的飞机手册，读者只需知道“应该找哪个部件”，以及“你需要把它向左转还是向右转”。另一类则是包括文学翻译在内，十分注重细节的文本。

第一类受人工智能的影响最大。现在，许多译者编辑的译文都是经过类似谷歌翻译服务的机器处理过的。虽然工作越来越多，但他们按字计费的报酬却大打折扣。露西娅·拉蒂科娃（Lucia Ratikova）是斯洛伐克人，专门从事建筑和法律翻译的工作。她表示现在这类工作在招聘网站上占到一半以上，而几年前只占十分之一。越来越多的企业借此降价的机会，积极开拓全球市场。

如果机器能够以更低的成本完成人类的工作，雇主就会转而使用计算机。但随着价格下降，整体的服务需求可能会上升，从而抵消因为使用机器而带来的工作减少。目前对于哪种影响会占主导地位并没有定论。迄今为止，在美国从事翻译工作的雇员有所增加，但他们的实际工资却略有下降（见图2），这可能是因为这一职业现在对技能的要求越来越低。

客户服务的人工智能应用情况更为棘手。多年来，公司一直在尝试实现自动化。到目前为止，大多自动化只为顾客徒增烦恼。客户都更想要跳过聊天机器人直接与真人对话。自2018年以来，美国消费者满意度指数一直在下降，员工们也似乎忙得不可开交。两种情况之下，去年美国“客服中心”（American “contact centres”）的员工流失率创下了38%的历史新高。

但客服领域也有一些让人感到安慰的地方：客服行业开始对能力较差的人变得友好起来。在今年早些时候，斯坦福大学的埃里克·布林约尔松（Erik Brynjolfsson）以及麻省理工学院的丹妮尔·李（Danielle Li）和林赛·雷蒙德（Lindsey Raymond）研究了5000多名客服人员使用人工智能助理后工作效率的变化。人工智能助手向客服人员提供了实时建议。这使得能力最差的客服人员的工作效率提高了35%，而能力最强的客服人员的工作效率几乎没有变化。

由此似乎可以合理地假设，人工智能对销售人员的影响与对客服人员的影响相当类似。但事实并非如此。Balto是一家为销售团队和客服中心开发人工智能软件的公司，该公司的马克·伯恩斯坦（Marc Bernstein）指出，销售人员的“风格特点”(即个人魅力和建立关系的能力)比客服重要得多，因为客服更看重的是迅速给出正确答案。

人工智能甚至可能创造出销售行业的超级明星。斯盖拉·沃尼斯（Skylar Werneth）已经在销售行业工作了八年，现在在一家叫做诺克（Nooks）的销售自动化初创公司上班。软件会对他打的电话进行分析，确定哪种策略效果最好。还能帮助他同时给很多人打电话。大多数客户不会接电话，同时拨打电话可以确保沃尼斯先生能够抓住机会多说话，少听拨号声。他认为诺克提供的软件工具使他的签单率提高了3倍，收入也比以前多了很多。

这对劳动力市场意味着什么？销售代表获得的奖金是根据他们带来的客户数量是否超过特定门槛来确定的。当整个公司的签单率提高时，老板往往会提高这个门槛。由于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这个标准，绩效不佳的员工会被挤出劳动力市场，因为对产品的需求并不会随着销售业绩的增长而同步增长，而需求的增长才能证明留下销售人员是合理的。其结果是，销售人员减少，并且是以效率高的销售为主。至少，在销售行业的高流动率的情况之下，这种转变可能意味着雇佣更少的人，而不是大规模裁员。

哎呀！人工智能！

正如最近的英国峰会上的许多与会者所认为的那样，如果人工智能最终成为超人，那么一切都将打破常规变得难以预测。尽管人工智能的发展不具备划时代意义，但劳动力市场也将发生深刻变化。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的项辉（Xiang Hui）和奥伦·雷谢夫（Oren Reshef）以及纽约大学的周洛峰（Luofeng Zhou）今年 8 月发表的一项研究发现，去年 11 月 ChatGPT 推出后，自由职业者平台 Upwork 上的写作、校对和文案编辑等岗位的收入下降了 5%，相比之下，受AI影响较小的岗位的收入几乎没有变化。Balto对400名客服中心经理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使用部分AI的人数比例从 4 月份的 59% 增长到 10 月份的 90%。伯恩斯坦认为，尽管“现在的人工智能还不能（在客服中心）取代人类……但也许在十年后，甚至是五年后，人工智能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人工智能一方面会颠覆一些行业，另一面也会在其他领域创造新的就业机会。麻省理工学院的达龙·阿塞莫格鲁（Daron Acemoglu）和波士顿大学的帕斯夸尔·雷斯特雷波（Pascual Restrepo）在 2019 年的建模表明，在整个生产率提高不大的时候，自动化对工作者的负面影响最严重。这种水平“一般般”的自动化创造出的剩余财富其实很少，无法增加其他经济部门对劳动力的需求。本刊对处于人工智能变革前沿的行业进行的调查表明，人工智能有望带来更高的生产率。收入不平等的情况仍然不明朗。所以即使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成为一个行业精英也比成为落伍者好。【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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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经济学人》2023年11月16刊 | 作者：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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