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出版新乱象:论文工厂贿赂编辑确保论文发表

【川透社编译报道】全球论文造假问题严峻,新趋势为贿赂编辑和在编委会中安插代理人以发表假论文。此外,各国出版商和学术体系存在监管不足、编辑滥用、文化腐败等弊端,亟需全球合作打击学术不端,维护学术诚信。

在学术出版领域,论文工厂为了使其伪造的论文得以发表,采取了一种新策略:贿赂期刊编辑,并在编辑委员会安插代理人。据独立慈善机构英国科研诚信办公室(UK Research Integrity Office)统计,每年有至少数千万美元流向论文工厂行业。面对这一威胁,出版商和期刊充实了研究诚信团队,撤回了大量论文,并投资开发筛查工具以识别第三方介入的虚假论文。然而,资金充裕的论文工厂显然又找到了新招数。

论文工厂的新手段

《科学》期刊与撤稿观察网志1联合调查发现,多个论文工厂及30多位知名期刊编辑涉嫌参与这种贿赂活动。这些编辑中,许多是特刊的客座编辑,特刊因其独立于常规期刊编辑之外而更容易被滥用,但也有不少是常规编辑或期刊编委会成员,而这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剑桥大学流体动力学研究员尼古拉斯·怀斯(Nicholas Wise)在脸书(Facebook)上一些可疑的群组里挖掘信息时,偶然发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东西。

来自一家中文译名为“橄榄学术”的杰克·本(Jack Ben)在Facebook上向期刊编辑提供高额现金,以换取论文发表机会。他承诺论文被接收后将支付一半费用,发表后再支付另一半,在此过程中涉及金额高达20000美元以上。从其Facebook帖子链接2的文件中可以看到,已有超过50位期刊编辑签约,甚至还有供有意向“合作”编辑填写的在线表格。

“橄榄学术”公司与一位名叫马利克·阿拉扎姆(Malik Alazzam)的编辑来往密切,从本(Ben)在脸书上发布的有关招募新编辑和向论文作者打广告的帖子中可以明显看出,其中一篇标题为《胃肠道恶性肿瘤术后胃肠功能恢复的影响因素》3的论文发表于2021年Hindawi4的《医疗保健工程杂志》的一期特刊上——由阿拉扎姆编辑。文章被接受三天后,截图显示橄榄学术向阿拉扎姆所在公司Tamjeed Publishing支付了840美元。还有截图表明其他付款高达16,300美元,付款人姓名首尾字母为“M”和“ZZAM”。此外,Tamjeed Publishing疑似作为中介,同多位编辑瓜分论文工厂收到的回扣。

橄榄学术和Tamjeed Publishing并非唯一雇佣资质存疑编辑的公司,甚至还有一些公司雇佣身份完全虚构的编辑负责论文审核。一家名叫Tanu.pro的乌克兰论文工厂,疑似安插仍在读或刚获硕士学位的人担任编辑,利用期刊对编辑审核的漏洞,接受多篇与论文工厂相关的论文。尽管这位编辑在编辑委员会网站上被列为“博士”,但并没有明确证据表明其获得了博士学位。

怀斯认为,论文工厂可能全程负责特刊的出版,一位在中国一所医学院毕业并追踪该国论文工厂的研究人员也描述了这种策略。在这种情况下,论文工厂包揽了与期刊的全部沟通工作,包括最初提议举办特刊。它们要么是与某些真实学者勾结,要么是专门为这个场合虚构一个身份。这位要求匿名的研究员表示:“最新的一代论文工厂,他们就像一个完整的论文生产线一样”。

此外,问题不仅限于特刊,一些特刊编辑还在约翰威立5、爱思唯尔6等公司出版的期刊担任常规编辑职务。其中包括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Nazarbayev University)的电气工程师奥韦伊斯·阿贝丁尼亚(Oveis Abedinia),他直到去年还是Hindawi与威立合作的《复杂性》7杂志的常规编辑。Tamjeed出版公司似乎也有意向与《复杂性》“合作”。在社交媒体上,阿拉扎姆将其列为公司已“签约”的期刊之一,并邀请研究人员在那里发表文章。

图片来源:英国科研诚信办公室

出版商的应对与困境

面对这一问题,出版商和期刊加强了研究诚信团队建构、建立信息共享中心,并撤回了大量论文。然而,批评者认为这些措施还远远不够,而且为时已晚。微生物学家伊丽莎白·比克(Elisabeth Bik)表示,她一直致力于检查科学论文中的欺诈迹象,并称:“真正的编辑,真正管理这些期刊的人,他们过去太天真了。”

她回忆起去年参加的一个期刊编辑会议,会上人们承认:“是的,我们之前(对于学术欺诈行为)并没有打起十二分精神。”比克说:“现在我们需要处理由此造成的损害。”布拉德利大学的图书管理员陈小天表示,出版商并非完全没有责任。陈指出,出版社并没有显示出减少每年在开放获取期刊上发布的成千上万期特刊的迹象——据报道,这些特刊是论文工厂的首选目标。这些特刊通过作者支付的出版费用产生了丰厚的利润。“一些营利性的出版商,他们和论文工厂一样贪婪,”陈说。“而且他们严重依赖中国作者的贡献来生存。”

全球学术环境与需求

中国是假论文的主要市场之一,批评者称中国遏制论文工厂的措施大多无效。根据一份新的预印本报告,超过一半的中国医学生表示参与了诸如购买论文或伪造结果等学术不端行为。其中一个原因是,尽管发表论文不再总是职业晋升的严格要求,但在包括医生、护士和职业学校教师在内的一系列职业中,发表论文仍然是晋升的最简单途径。然而,陈说,这些群体可能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得到有关如何进行研究的培训。在这样的环境中,支付几百甚至美元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印刷品中似乎是一项值得的投资。

对学术论文的巨大需求并不仅限于中国。柏林自由大学(Free University of Berlin)的社会科学家安娜·阿巴尔金娜(Anna Abalkina)表示,俄罗斯和几个前苏联国家专注于发表指标的政策,加上腐败文化和向市场经济过渡,导致了类似的情况。此外,由于大学提升排名的需要,以及初级医生和科学家对于名利的渴望,研究产出在印度也变得越来越重要,一些大学甚至要求发表论文作为本科生课程的一部分,学者们表示这一趋势正在蔓延。

对学术界的影响与担忧

一些学者认同打击学术造假的必要性,但他们担心对论文工厂的打击可能会加剧全球研究不平等,给来自特定地区和背景的研究人员带来额外审查。此外,出版商虽然承诺进行调查,但进展缓慢。打击学术造假也给编辑们带来了巨大挑战,编辑在保护期刊免受论文工厂侵害的过程中面临巨大压力,不仅要处理大量问题论文,还要应对可能的报复行为,这让他们感到疲惫和矛盾。【全文完】


  1. 撤稿观察(Retraction Watch)是一个专门报告论文撤稿状况的网志。 该网志于2010年8月推出。Retraction Watch隶属于“科学诚信中心”(Center for Scientific Integrity),一家美国 501(c)(3) 非营利组织。根据撤稿观察已披露的情况来看,论文撤稿的情况比人们预想中的情况要来得更普遍。 根据该网站的统计,每年撤稿的论文数量逐年递增。 另外这其中超过一半的原因与学术不端有关。 ↩︎
  2. 此为截图链接:vintroduction about Jack ben Team ↩︎
  3. 原文标题为:Influencing Factors of Gastrointestinal Function Recovery after Gastrointestinal Malignant Tumor ↩︎
  4. Hindawi是一家经过同行评审、开放获取的科学期刊的出版商,活跃于科学、技术和医学 (STM) 文献领域。它于1997年在埃及开罗成立,并于2021年以2.98亿美元的价格被美国大型出版公司John Wiley & Sons收购。2022 年秋季,Hindawi 宣布撤回其 16 种科学期刊的 500 多篇文章,原因是涉及一些编辑和同行评审员的作弊行为。到 2023 年底,Hindawi 期刊的撤稿数量已增加到 7,000 多篇,Wiley 宣布将停止使用 Hindawi 品牌,并以新的方式运营期刊。发起 Hindawi 收购的 Wiley 首席执行官在坏消息传出后辞职。 ↩︎
  5. 约翰威立(英语:John Wiley & Sons, Inc.,简称威立、Wiley)是一个世界性的出版社,专注在学术出版,且主要面向专业人士、消费者、高等教育学生与教职员出版。约翰威立的出版物主要集中在科学、工业、医学等学术领域。该公司以印刷和电子方式出版书籍、期刊与百科全书。同时也提供给大学生、研究生与进修学生的网络产品与服务、训练教材与课程教材。 ↩︎
  6. 爱思唯尔 (荷兰语:Elsevier)是一家信息分析公司和世界上科学、技术和医学信息的主要提供者之一。爱思唯尔作为出版公司成立于1880年,现在是励讯集团(RELX Group,2015年前名为Reed Elsevier)的一部分。其产品包括《柳叶刀》、《四面体》和《细胞》等学术期刊,ScienceDirect电子期刊集,“趋势”(Trends)系列和“新见”(Current Opinion)系列期刊,在线引文数据库斯高帕斯(Scopus)和ClinicalKey临床医生解决方案。 爱思唯尔的产品和服务覆盖整个学术研究生命周期,包括软件和数据管理、教导和评估工具。 ↩︎
  7. 期刊原名为:Complexit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