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的数字劳工

【川透社编译报道】人工智能公司往往需要大量数字劳工来训练AI模型。面对人员缺口,芬兰创业公司Metroc将劳动力选择定在了监狱。尽管芬兰监狱负责人认为这能够帮助囚犯掌握一项数字技能,但批评者认为这是廉…

芬兰囚犯的新工作?

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隔着消过毒的白色桌子,我被介绍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的下巴方方正正,金黄色的头发梳在脑后,头上扎着一个淡蓝色的发圈。她开口道:“这里的女孩们都叫我橘子酱。”

周三清晨,橘子酱在这个芬兰的监狱里,展示了一种新型的劳务改造。桌子上仅摆放着一小瓶水和一个笔记本电脑,三个小时的轮班工作中她可以每小时可获得1.54欧元(约12元人民币)的工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有关房地产的大块文字,并就橘子酱刚刚阅读的内容询问她“是”或“否”。橘子酱耸耸肩说到:“这有点无聊。”她不太确定这项劳动的目的,也许她是在协助创建一个关于客户聊天服务的程序。

事实上,她正在训练芬兰创业公司Metroc开发的一个大型语言模型。Metroc创建了一个搜索引擎,旨在帮助该公司找到新批准的建筑项目。AI从新闻文章和市政文件中识别出即将进行的建筑项目的线索,而Metroc需要数据标识员来帮助语言模型识别线索。在全球范围内,有数以百万计的所谓“点击工人”在训练AI模型。通常这些点击工人会聚集在薪资低廉的南半球,但是在南半球,却很少有人会说芬兰语。这就是Metroc将视线转向监狱劳工的原因。

橘子酱所在的监狱叫哈米纳林纳,刚进来时,她每天早上都会看到狱友忙碌工作的身影,六个小时的轮班后,她们将获得大约6欧元(约46.8元人民币)。但橘子酱不能忍受这些工作,直到一名狱警建议她尝试“AI工作”,只有三小时的短时轮班吸引了她。面对低廉的时薪,橘子酱说:“比呆在牢房里好多了。”到目前为止,她只上了三次班,但这足以带给她一种成就感。

监狱的工作指导导师明娜·因基宁(Minna Inkinen)说:“有些人确实比其他人更喜欢这项工作。”橘子酱坦言,她会把门一直开着,这样就能在回答AI问题的间隙,与隔壁繁忙的缝纫室里的囚犯聊天。

将囚犯当数字劳工真的好吗?

在位于监狱以南约100公里的赫尔辛基一个明亮的现代化共享办公室里,我见到了Metroc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尤西·维尔纳拉(Jussi Virnala)。他笑着说,这一周真让人兴奋,公司刚刚完成了一轮200万欧元(约1561万元人民币)的融资,他计划用这笔钱来扩展北欧市场。

将囚犯发展为数字劳工也正是维尔纳拉提出的。Metroc公司需要以芬兰语为母语的人来帮助他们改进那个大型语言模型。但在像芬兰这样的高薪经济体中,很难找到这样的数字劳工。芬兰人很少会主动在类似亚马逊旗下的Mechanical Turk(译者注:一个众包平台)或其他低薪快捷工作平台上注册。维尔纳拉说:“上面没有多少芬兰语工作人员。”同时他补充道,自动翻译工具仍然不能很好地处理芬兰语,毕竟以芬兰语为母语的人总共也才500万。

2022年,当维尔纳拉向芬兰监狱和缓刑机构智能监狱项目负责人皮娅·普拉克(Pia Puolakka )提出他的想法时,普拉卡立即产生了兴趣。数字劳务的目的不是取代像制作路标和园艺工作这样的传统监狱劳务,而是为了给囚犯提供更多的可能性。普拉卡说:“AI工作是未来的趋势。如果我们想让囚犯为出狱后的生活做好准备,那我们至少要视这些技能与监狱提供的传统工作类型一样重要。”

一些批评者认为,Metroc的监狱数字劳工项目可能会加剧人工智能革命所带来的廉价劳动力问题。来自人权观察(Human Rights Watch)的人工智能高级研究员阿莫斯・陶(Amos Toh)说“我们正迈向一个更方便、更高效的全自动化社会的说法往往掩盖了这样一个事实:即人类为许多这样的系统提供着动力。”

希望降低劳动力成本的公司越来越多地将目标转向穷途末路的人群:难民、受经济危机困扰的人以及现在的囚犯。陶不相信数字劳务有助于囚犯培养数字技能的观点,他说:“在监狱里,囚犯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提升自己,比如考取证书和参加高等教育。然而我对每小时1欧元的数据标识工作是否会带来有意义的进步保持怀疑。”

从监狱前往Metroc公司,这里的工作人员正在庆祝200万欧元的融资,而监狱里的女性干着每小时1.54欧元的工作,这很不和谐。在赫尔辛基大教堂对面的一家咖啡馆里,研究芬兰监狱数字劳务的莱赫蒂涅米(Tuukka Lehtiniemi)耐心地听我描述了这种感觉。但对囚犯的采访让他有了与我不同的看法:总的来说,对这个项目他还是持积极态度的。对于我关于薪资差异的想法,他认为这不是主流认知中普通的劳动力。他说:“将我作为研究员所获得的报酬与囚犯劳动所得到的报酬进行比较,是没有意义的。”

莱赫蒂涅米认为这是数字劳工一个独特的当地版本,它带来了有益于社会的转变。与其他监狱劳务相比,它为囚犯提供了刺激认知的工作,同时也在人工智能革命中代表了芬兰语。如果没有这个举措,他担心非英语语言将被未来技术淘汰。智能音箱仍难以听懂芬兰方言,且莱赫蒂涅米认为:“并非所有芬兰人都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因此这些本土化的数据标识工作很有必要。”

在某种意义上,芬兰的监狱数字劳工项目只是一个开始。有些人担心这可能会导致囚犯被要求做更多具有争议性的数字劳务,比如审核暴力内容。但人工智能公司需要的数字劳工只会越来越多,为了跟上发展的步伐,他们不得不寻找这些特殊的劳动力。随着Metroc公司规划扩展芬兰甚至北欧以外的语言,维尔纳拉表示是否将监狱数字劳工项目扩展到其他国家是“需要探索的事情”。这可能是芬兰继咸甘草以后最受争议的出口产品。【全文完】


来源:《连线》2023年11月刊 | 作者:Morgan Meaker
原文标题:AI GOES TO J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