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之困:痴呆症阴影下中国面临的挑战

【川透社编译报道】杭州拱墅区作为中国应对痴呆症计划的试点,提供了社区中心等特色设施以减缓认知衰退,但仅为个例。家庭高储蓄率、城乡差距及社会服务资金不足等问题,使得痴呆症成为中国社会面临的严峻考验。

在最近的检查中,医生“宣判”老张只有18个月寿命。而在16年前,老张就两次被诊断患有癌症,但这位身姿矫健、白发如雪且精力充沛的退休经理活到了90岁。他说,长寿的秘诀在于“不锻炼”和“不抽烟”。可多年来让老张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痴呆。

老张说:“这是最可怕的”。因为在痴呆症晚期,患者无法认出他们的家人,总是感到孤独或麻木。老张悄悄说,他已经开始记不住事儿了。以前,丧失心智的老人被叫做“疯子”,后来中国人才知道,国外把这种病命名为“阿尔兹海默症”1(Alzheimer’s)——老年期最常见的一种痴呆类型。

随着中国人口的老龄化,阿尔兹海默症患病率攀升。官方估计,5300万中国人患有某种形式的认知障碍,其中1000万人患有阿尔兹海默症。随着中国人口寿命延长,患病率还会上升,因为 75 岁以后患阿尔茨海默病的风险会提高。

作为痴呆症试点城市的拱墅区

老张比许多患有类似疾病的老年人都要幸运,他和妻子住在杭州拱墅区的一个公寓里。杭州是中国最富有的城市之一,拱墅区被中央政府选为痴呆症试点城市,用于测试一系列养老项目。当地公共卫生机构疾病控制中心(Centre for Disease Control)负责养老服务的李秋阳(音译)解释道,拱墅区的居民年龄高于全国平均水平,预期寿命为 83 岁。他将痴呆症的早期检测列为工作重点,邀请专家在社区卫生中心坐诊,还请大学教授举办科普讲座,致力于改变人们认为记忆力减退只是衰老正常现象的普遍观念。

社区中心由政府补贴、私人管理,每月收取约5000元的住院护理服务费,并提供诸多减缓认知衰退的设施。茶馆就是在社区中心遇到了老张,他穿着蓝衬衫、绿裤子和黑棉拖鞋,来这儿领一张廉价的理发优惠券,不会久留。在楼上,患有痴呆症的老人们正在被引导制作粘土贴画2,角落里摆满了从旧搪瓷杯到绿色帆布包等毛泽东时代的物品,唤起那段沉睡已久的记忆。

公私医院都在扩大养老服务,为预计本世纪中叶中国60岁以上人口超5亿的情况做准备。中国虽然有50个城市被选为试点,但多数地区不如杭州繁荣,拱墅区只是个例外。

中国应对阿尔茨海默症的现状与挑战

中国在老龄化过程中面临诸多挑战。在中国,有半数成年男性吸烟,高血压、糖尿病和抑郁症等慢性病常见且管理不善,这些都是痴呆症的风险因素3虽然中国拥有航天计划和航空母舰,但基层医疗体系薄弱。许多社区医生在医学院学习时间不超过三年,导致城市患者涌入大医院找专家看病,许多农村患者只能从训练不足的乡村医生那里接受中药治疗。

此外,中国的保险覆盖范围层次不齐。痴呆症不在医保划定的必须承担的慢性病疾病行列。痴呆症检测的认知测试仪器虽普及,但确诊工具——脑成像扫描对患者来说特别昂贵。治疗阿尔兹海默症的新药已被批准,但每年高达20万元的费用还是让多数家庭难以负担。由于担心毁灭性的健康危机,中国家庭的储蓄率4已经很高。对痴呆症的更多认识,将强化这种行为,削弱消费需求。

一种暴露社会弱点的残酷疾病

痴呆症可能会扩大城乡差距。在中国,家庭必须自行承担养老费用。最大的国营养老计划面向城市工薪阶层,平均每月支付3600元给退休人员,而农民工或农民每月只能领200元,这让养老服务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农村的许多简陋老房,就是专为无家庭支持的贫困老人保留。

通常,城市家庭依赖祖父母照顾孩子,农村老人则留村抚养留守儿童,而劳动年龄的成年人在外地工作。中国人结婚和生育年龄都在上升,未来的祖父母年纪会更大,且更易在帮忙抚养孙辈时候患上痴呆症。女儿(和儿媳)将面临辞职或回村照顾患病老人的压力。年轻人本就不愿生育,若有更多人必须照顾生病的父母,情况会更糟。

在杭州春日的午后,让老张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痴呆。而笼罩中国的阴影,非痴呆病理之难解,而是社会之挑战。【全文完】

来源:《经济学人》2024年4月20日刊 | 作者:不详
原文标题:The dark side of growing old

  1. 阿尔兹海默症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的退行性病变,主要发生在老年或老年前期。疾病的主要特征包括进行性的认知功能障碍和行为损害。随着年龄的增长,患病的风险也在增加。 ↩︎
  2. 用以锻炼老年人思维活跃度和精细动作控制能力。 ↩︎
  3. 高血压糖尿病一般不会直接引起老年痴呆症的发生,但有可能会造成脑部血管疾病,从而并发痴呆症的发生。抑郁症属于精神心理疾病,患者的心理调节能力会受到一定的损伤,容易出现情绪低落、兴趣减退等症状,还有可能会导致记忆力减退。如果患者没有得到及时有效治疗,还有可能会导致大脑功能紊乱,甚至会发展为痴呆。 ↩︎
  4. 家庭储蓄率‌是指家庭的可支配收入扣除用于现期消费支出后的余额占家庭可支配收入的比例。它反映了家庭在收入分配中的储蓄倾向,是衡量家庭经济行为的重要指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