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首都的犯罪与治理

虽说来自德克萨斯州的国会议员亨利·奎利亚尔（Henry Cuellar）拥有空手道黑带，可就在10月2日那天，当三名戴着滑雪面罩，手持武器的男孩在其海军造船厂的公寓外对他进行威胁时，他还是立马交出了自己丰田跨界车的钥匙。这是今年美国首都发生的第754起劫车案，自1月以来，平均每天大约发生三起。并且，这也不是国会议员首次遭遇此类袭击。今年2月，明尼苏达州的安吉·克雷格（Angie Craig）在国会大厦附近她所住的大楼电梯内遭到了袭击，一名男子掐住了她的脖子，不过她将其击退了。

今年，华盛顿特区的暴力犯罪率上升了40％。枪支泛滥已然将数十起的小纠纷演变成为了命案：25年以来，截至10月1日，首次出现有超过200人被谋杀的情况。这与全国的情况背道而驰，因为在其他地区，新冠疫情期间涌现的犯罪浪潮正逐渐平息，伴随新冠疫情而来的犯罪潮正在消退。美国刑事司法委员会（Council on Criminal Justice）发现，截至7月，在这30个公开谋杀案数量的城市中，凶杀案数量比2022年上半年减少了202起，降幅达9.4％。在亚特兰大、洛杉矶、费城和罗切斯特谋杀率下降了20％以上。那么，为何这个“自由世界”的首都正朝着最糟糕的一年迈进呢？

首先，华盛顿特区并非一个州，联邦政府对其事务有着超乎寻常的话语权。今年3月，国会就否决了一项刑法典修订案，这是特区议会通过的修订案，该修订案包含诸多变动，其中就包括取消了对劫车罪的强制性最低刑期规定。这是国会三十年来首次否决一项地方法律。参议院少数党领袖米奇·麦康纳尔（Mitch McConnell）警告称，特区那些在犯罪问题上表现出软弱态度的领导集体，需要更成熟、更有决断力的力量来监督和管理特区那些“对犯罪态度软弱”的领导层需要“成年人的监管”。到夏末，三名共和党国会议员提交了一项议案，提议解散特区议会和市长办公室，并让联邦立法者来掌管相关事务。

特区存在的某些问题，当地政府着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特区的部分问题，当地政府确实难辞其咎。华盛顿犯罪实验室是负责处理法医数据的特区机构，它试图多次掩盖所犯错误，在2021年春失去了资质认证。实验室关闭后九个月，数据显示犯罪现场采集的DNA样本仅仅只有7％得到了分析，这就让一些案件无法被起诉。如今两年半过去了，该实验室正在寻求重新获得认证，但是华盛顿首席检察官马修·格雷夫斯（Matthew Graves）认为：即使恢复工作，能否再次认可该实验室的科学家为法医专家还是个问题，并且将会有大量围绕这一问题的诉讼产生。

然而，让众议院来管理特区并非是什么具有奇效的好办法（尤其是考虑到众议院自身就有混乱无序的倾向）。事实上，目前联邦政府的这种介入好像正在削弱华盛顿抵御犯罪的能力。刑事司法研究表明，人们做出是否实施犯罪的决定，并非是看刑法有多严厉，而是取决于刑罚能否明确判定以及能否得以快速执行，人们决定是否犯罪并非基于刑法的严厉程度，而是取决于刑罚的确定以及能否迅速执行。联邦政府对特区的干涉让这两点都变得复杂起来。

在美国，华盛顿与其他的城市不同，联邦检察官负责对本地犯罪和联邦犯罪提起公诉（同时在民事案件中为联邦政府进行辩护）。由于该办公室这种兼具多种职能，所以这意味着资源必须要合理分配。例如，在2021年1月6日之后，时任联邦检察官抽调了负责本地案件的工作人员，去协助起诉那些冲击国会大厦的叛乱分子。

2022年，该办公室拒绝起诉的本地逮捕案件比例达到了67%，相较于2016年的31%有所上升。这一比例远高于其他城市：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去年费城检察官放弃起诉的案件比例仅为4%，包含芝加哥的库克县为14%，底特律为33%。如此高的撤案率很可能会打击警方实施逮捕的积极性。但尽管这可能意味着案件筛选，也就是检察官优先处理那些有十足把握胜诉的案件，但该办公室在精简待审案件清单的情况下，胜诉率却并未提高。这些都传递出了一个信号：在美国首都，犯罪或许不用承担后果。

由于没有州一级的机构体系，审理地方案件的特区法官与联邦法官一样，由总统提名并经参议院批准。由于总统们急于填补全国各地巡回法院的职位以增强其政治影响力，华盛顿特区的法官就被边缘化了。结果就是，该特区有12个法官职位空缺，还有7名法官在等待参议院批准。这是很不正常的，因为在宾夕法尼亚州只有两个职位空缺，相邻的马里兰州只有一个空缺。而将近三分之一的法官席位空缺，会导致进入审判程序的案件数量减少。案件积压不仅有失公正，也削弱了快速定罪的力度。

特区若能从联邦政府那里获得更多独立性，或许能重回正轨。只有当地方领导人有能力减少暴力犯罪时，他们才能赢得民心。今年7月，特区议会通过了一项法案，该法案暂时将开枪行为的指控从轻罪提升至重罪，并使得在审判前拘禁暴力犯罪者变得更容易。在奎利亚尔议员遇袭后，他们投票决定将该法案再延长90天。

上周，市长又提出了另一项法案，旨在打击在街头游荡、佩戴可疑面罩以及图谋盗窃商店财物等行为。国会本应对此表示赞许。然而，众议院共和党人最新的拨款法案中包含了一项条款，允许外州持枪者在特区隐蔽携枪，很难想象这会有什么帮助。【全文完】

来源：《经济学人》2023年11月4日刊 | 作者：不详
原文标题：Crime and govern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