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山里的“幸福王国”：现实中的不丹

不丹是一个被群山和云雾环绕的小国，人口不到80万，其85%的国土是森林，与中国和印度接壤。由于政府专注于国民幸福总值（GNH）¹，其发展方式基于佛教的“中道”理念，即追求平衡而非极端，因此被称为“幸福之国”。但最近，这种平衡已经失调。根据执政的人民民主党2023年的宣言，该国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移民潮。去年，有1.5%的人口移居澳大利亚工作和学习。

旅游业是该国主要收入来源之一，但因新冠疫情而停滞不前，至今尚未完全恢复：2023年游客数量仅为2019年的三分之一。其旅游税（可持续发展费），在2022年跃升至每人每天200美元，2023年减半。

就业市场的机会减少了，最近的数据显示，女性就业率仅略高于一半，从2019年的61.2%下降，而自2004年以来持续上升的青年失业率在2022年达到了28.6%。八分之一的不丹人生活在贫困中。

最近，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政府投资了数百万美元购买加密货币挖矿设备。加密货币的开采非常耗能，与不丹向世界其他国家推广的形象非常不符：一个专注于环境和发展的可持续发展的国家，以及第一个碳负排放国家。

今年，首相策林·托布盖（Tshering Tobgay）还提出了“国民幸福总值2.0”模型(一个更加注重经济的模型)，表示政府“在经济上失败了”。

但这不仅仅是经济：根据2023年世界新闻自由指数，不丹在新闻自由方面排名世界第33位。在2022年GNH调查中，近五分之一的受访者认为自己无权加入自己选择的政党。

住在澳大利亚的不丹难民欧姆·敦格尔（Om Dhungel）写了一本关于他的经历的书，《不丹到布莱克敦：失去一切并找到澳大利亚》，他说GNH概念很好，但并没有反映出政府对所有不丹人幸福感以及人权的处理方式。

为了遏制移民并吸引旅游和投资，不丹正在押注其正念的声誉。去年十二月，”龙王“（国王）宣布计划在该国南部建造格勒普胡正念城（Gelephu Mindfulness City）——一个有着历史上的流离失所和人类问题的地区。这座城市将建在一个已经居住了1万人的地区，其中许多是农民。（根据亚洲开发银行的数据，在不丹的GNH调查中，农民的幸福感最低，只有33%的人被列为幸福）。

居住在荷兰的不丹难民人权活动家拉姆·卡尔基（Ram Karki）说，居民们担心他们可能会流离失所或被迫离开自己的土地，而没有得到或不公平的补偿。政府于2023年7月暂停在格勒普胡出售土地，这是在该项目宣布之前的几个月。这“应该引起国际社会的巨大关注”，卡尔基说。“在不丹，人民不能反对任何违背国王或政府意愿的事情。这就是国王的计划”。

卡尔基是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逃离该国的不丹人之一，此前进行了一次人口普查，试图确定谁是不丹人。悉尼大学（University of Toronto）副教授苏珊·班基（Susan Banki）说，那些被认为是尼泊尔人的人——其中大多数居住在不丹南部——是被迫离开的，她写了一本关于不丹难民的书。

六分之一的人口离开了国家，30多年后，仍有108,000名不丹人生活在尼泊尔的难民营中。一些组织抗议、拒绝离开或正如敦格尔所称，是他们社区中的杰出成员的人被逮捕并遭受了酷刑。今天，不丹仍有34名政治犯。人权观察多年来一直呼吁释放他们，并表示大多数人“在不公正的审判后被判犯有政治罪”。

敦格尔本人也是尼泊尔血统的不丹人，声称一些指定用于正念城市的土地已经被非法占用。他曾经在那里拥有土地，例如，他说，当他的父亲和兄弟被监禁和折磨时，政府拿走了土地。他在国内与之交谈的人有理由担心进一步流离失所。“我认为国际社会必须认真审视他们通过支持政府实际上是如何造成损害的。”他说。

但是，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离开的大量不丹人也是今天经济陷入困境的原因之一，敦格尔说。“大量有技能的人不得不逃离该国。这是一个巨大的人才流失”。

牛津大学经济学和行为科学教授杨-伊曼纽尔·德·内夫（Jan-Emmanuel De Neve）是年度《世界幸福报告》的作者之一，他说，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经济发展，人们往往不会认为自己幸福。不丹自己的数据显示了这一点，根据亚洲开发银行的数据，其调查发现最幸福的人是最富有的人。

班基说，人们对国民幸福的观念导致了这个国家的“香格里拉化”。不丹是一个特别幸福的地方，这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雷龙之地（不丹王国），归根结底，只是一个国家。【全文完】

1. 国民幸福总值（GNH），首次由不丹在2008年测量，是通过面对面进行的包含148个问题的调查问卷计算得出的，这些调查问卷每隔几年进行一次。 ↩︎

来源：The Guardian Weekly_0811 | 作者：Helen Sullivan
原文标题：Reality bites inthe Himalayan ‘kingdomof happiness’